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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后得知洛阳世家已服膺新君,严兰生的眸光不由大炯。
待他仔细探听前因后果,笑着低语:“温水煮青蛙,一桃杀三士,兵不血刃,了不得。”
“你神神叨叨什么呢?”
谢榆这个武将没有那么多感触,命令副将领军去就近的城防营整顿待命,只留下几名近卫,便要进宫向大将军述职。
严兰生好风度地抖开竹扇,这该算是不吵不相识的两人如今多了并肩作战的袍泽之谊,他知道姓谢的就是这个脾气,不以为忤,与他一道进宫。
一人换乘马匹,过璇玑玉衡,经御道凤阙,来至宫门前。
禁军统领宋锏亲自迎出来,他见谢东德得胜归来,自是喜悦,道过苦辛,道:
“大将军一早去洛河训练水师了,不过女君在宫中,向她禀事是一样的。”
严兰生含笑揖手,风姿卓绝,“那便有劳宋统领领路了。”
“严先生客气。”都是在青州打过照面的老相识,宋锏对女君身边的这位毓秀人物记忆犹新。
他比手向宫门内延请,忍不住玩笑一句,“沈郎君如今被任命为从事中郎,那位傅郎君,除散骑员外常侍郎,严先生晚了一步哟——不过,有取下并州的实打实军功,严先生后来居上也未可知。”
严兰生才入城,对这些人事擢升还真不知情。
不过他知道大司马和女君尚未自立封号,还是一个挂着南廷的官职,一个称为女君,王非王,侯非侯,却稳踞北方共主地位。
他的主上尚不急躁,他作为臣僚,又怎会急于那一官半职。
严兰生随口笑道:“统领过奖了,功劳是谢将军与将士们的,我就负责动动嘴皮子罢了。”
几人且说且行,忽闻背后御道上传来马蹄声声。严兰生不回头不打紧,这转头一看,险些唬掉手里的折扇。
来者正是尹家堡尹真,只见他一身青黑衣袍,腰佩雁翎秋水刀,在马鞍上显得身量修长,坐骑后追随着几位同样不苟言笑的扈从。
尹真阙前下马,径向宫门走来。
严兰生的目光被太阳刺得有些定不住焦,不由自主先往尹真胸前游弋一眼,目光往上,不期对上尹真冷峻的视线。
严兰生心肝一颤,一身风度霎那尽丧,下意识往谢榆身旁躲藏。
退到一半,他又觉自己堂堂严半仙太过没出息了,便硬着头皮,走过去讪笑着打招呼:
“尹堡主,别,别来无恙,堡主何以至此?”
尹真看他一眼,语气平常:“大司马召我来京为子婴庆祝生辰,我便来了。”
他说着,又上下打量此子几眼,“倒是严先生在堡中休养没几日,便趁夜留书溜走,不知道的,还以为尹家堡照顾不周。”
这个溜字用很极妙,严兰生不敢反驳,干干笑了两声。
宋统领适时上前,他先已收到大将军的嘱咐,与女君的这位义兄见了礼,即接引尹真入宫。
如此一来,便是三者同行。谢榆是个没有弯弯肠子的人,感受不到严兰生与尹真之间的暗流涌动,严兰生被夹在正中,同手同脚地向前,直眼盯着地上的影子,半晌憋出一句,“尹家老爷身体还好?”
尹真开始不语,严兰生以为他不愿搭理自己。行过太极殿外的石拱桥,方听尹真低声道:“舅
父上月已过身了。”
严兰生闻言,脚步猛地一滞。
他随军去并州近两个月,未听闻此事,忙凝望尹真神色,正色道:“兰生不知此事,请堡主恕罪。堡主……节哀。”
尹真垂下眼皮。
舅父的身子一直不好,他早知这一天早晚会来,反而是子婴托付唐氏商铺寻来有价无市的珍贵补品,硬是将油尽灯枯的舅父又多留了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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