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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第3页）

&esp;&esp;送葬队伍从大门出去，拐弯后，蒋寒衣和弋戈从侧门能看见。

&esp;&esp;“这首叫《千张纸》。”弋戈忽然说。

&esp;&esp;蒋寒衣“嗯”了声，不知道该怎么接，总不能说“挺好听的”？这可是葬礼。

&esp;&esp;弋戈又沉默了会儿，直到送灵的队伍消失在视线内。她收回眼神，对蒋寒衣说了句“我走了”，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esp;&esp;弋戈轻车熟路地抄近路，翻过一个小斜坡，站在半山腰上看着送灵的队伍缓慢地前行。

&esp;&esp;陈思友年纪大了，体力明显不如以前，弋戈听得出来，这一首《千张纸》，主要是那个年轻的新人在扛着。

&esp;&esp;其实她也吹过《千张纸》的。

&esp;&esp;也是在葬礼上。

&esp;&esp;银河是一条没有任何一处长相符合“标准”审美的狗狗，但弋戈觉得他值得一个漂亮的名字

&esp;&esp;如果说过去十六年弋戈的人生都像一幅清淡的山水画，那两年前弋子辰的意外离世，就好像是画师忽然得了帕金森，手一抖在她的画布上泼了整瓶墨。

&esp;&esp;漆黑一片，一塌糊涂。

&esp;&esp;弋戈记得葬礼那几天，王鹤玲一直躺在床上——据说她亲眼看见了儿子的车祸现场，当场就吓晕了，后来也晕了好几次，根本就站不起来。

&esp;&esp;三妈嘱咐她去照顾妈妈，弋戈有点害怕，但也还是照做了。前几次，她都是趁王鹤玲睡着的时候给她擦擦额头的汗、倒杯热水放着。但最后一次，她擦着擦着，王鹤玲忽然醒了。

&esp;&esp;弋戈被她骤然睁开的漆黑眼睛吓了一跳，动作也滞住了。

&esp;&esp;“你怎么在这里？”王鹤玲的声音很轻，也很沙哑。

&esp;&esp;“三妈叫我来照顾你，”弋戈拿起床头柜上的茶杯，“你要喝水吗？”

&esp;&esp;“啪！！”

&esp;&esp;茶杯被王鹤玲一挥手打翻，瓷片碎了一地。

&esp;&esp;“你弟弟都死了！你还不去看看他？！”王鹤玲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好像拥有了无限的力气一样，眼睛瞪得仿佛要跳出眼眶，恶狠狠地对弋戈吼道。

&esp;&esp;弋戈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一震，没说出话来。等她反应过来，她发现自己其实无话可说。

&esp;&esp;看看他？

&esp;&esp;怎么看？

&esp;&esp;弟弟变成了一把灰，装在盒子里。

&esp;&esp;房间里的动静惊来了堂厅的大人们，王鹤玲怒火中烧地喘了几口气，又晕了过去。弋戈被手忙脚乱的陈春杏推开，隔着几个焦急的身影看到床上虚弱的她的妈妈。

&esp;&esp;然后她走出了房间。

&esp;&esp;弋子辰的照片挂在堂厅里，弋戈第一次这么细致地观察自己的弟弟。

&esp;&esp;她长得很像王鹤玲，细眉凤眼，男生女相。哦不，村里的老人说，这种叫“美人相”。反正是很好看的。

&esp;&esp;比她好看。

&esp;&esp;第二天一早起灵，弋维山和王鹤玲，还有其他亲戚都没有去，是请了专门做殡葬的人来，把弋子辰的骨灰下葬。这是桃舟的习俗，白发人不能送黑发人。原本葬礼都不必办的，是在弋维山的坚持下，这么多亲戚长辈才来送弋子辰最后一程。

&esp;&esp;弋戈穿着白麻的丧服，戴了个草编的白色帽子，站在堂厅角落里，没有人管她——弋家的宝贝儿子死了，一部分亲戚忙着安抚和陪伴弋维山，另一部分忙着帮陈春杏干活，连陈思友都面色凝重地陪弋维山坐着。他们家也没有别的小孩，只剩她一个，哪怕是偷偷溜出去了都没人知道。

&esp;&esp;然后她就偷偷溜出去了。带着她的唢呐。

&esp;&esp;弋戈熟悉这山上的每一条路，她站在另一边山腰上看着那些人把弋子辰的骨灰埋进一块“风水宝地”——那是找大师合了弋子辰的八字后专门算过的地点，“前有照、后有靠”，弋戈对这六字口诀记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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