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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小的部落（第1页）

这一处地方，是几个少年一起讨论后认为最安全的地方。第一件是查看人数。这里只有不到一百人，孩子居多，稍大一点的学生更少。年纪小的孩子一直被保护在中央的位置，这是逃生规则。

没有时间感慨家园毁损，朋友死去，中途人果然缺少人类的感情。阿默已经俨然是这些人中的领袖了。他将稍有战斗能力的少年分队，布置各自的职责，然后带领一队人出去了。他们去打猎了。夕子带领留下的孩子们，将炊火点燃，为受伤的人包扎，清点物品。

没有人伤心落泪，也没有人慌乱，仿佛这就是一场学校的演习。只是也没有说笑声。这是一个可怕的种族。作为人类的林，第一次真正体会到，没有情绪为什么被中途人视为优点。

仅仅几个小时之后，三头角兽被带了回来。人群中产生了欢悦的气氛。有食物了。

人们看向林。林觉得自己很重要，不是光是因为只有她祭魂之后大家才能吃东西，也因为她已经领会到了。她想起了阿梦的话，“祭魂，是祭得到的食物，也是祭死去的同伴。”

因为是幼兽，角兽不是太高。林顺利的爬了上去。

林爬上了角兽的头，跨在角兽的肩膀上，她第一次看到了真实的角兽。这是幼兽，它还那么的小，本来应该有更长的未来，但是它已经死了。被一群和自己同根同源却形态迥异的异兽杀死，即将成为他们的食物。

林看着那小小的人一样脸，眼泪如泉水汩汩而出，她默念寄语，卸下那张人脸，将它放入蓝罐之中。死生契阔，执子之手。那不是恋人的盟誓，那是所有生命短暂的相逢和永恒的共守。在我们的地球上，亿万年之前，亿万年之后，从一个细菌到一头巨兽，从草木到山川，我们是一个整体，从中而来归之而去，死亡不是终结，死亡只是形式的改变，拥有智慧并不高出一等，本我的真谛从无殊异，就算不会思考的泥土亦拥有崇高的尊严。淡红色的液体从角兽的头上缓缓的流了下去，一阵欢呼从脚下传来，那是的孩子们的欢呼。

林向下望去，这一刻，他们已经是一个自成一统的部落了。林知道，一切都从这里开始了。她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祭魂者了。

林下来，有人给林端来一碗角兽血，林将它喝掉。阿默对她说，“阿妈辛苦了。”从这时开始，所有的中途人都会称呼林“阿妈”。

几天之内，他们换了几个地方，寻找一个安全隐蔽的处所，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他们一直都没有朝着任何一个中途部落前进。这个夜晚，他们在一处山坳间休息，夜风习习，虽然舒适，却更让人担心会不会有一场急雨。林已经好几个夜晚没有睡着了，腹部的疼痛越来越厉害，她知道自己一直在发烧。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凭什么还在活着。但是她怎么能够死去，如果她死了，这些中途人就没有阿妈了。

林来到山峦间通风的夹坳里，呼吸一下凉爽的空气，她看见大石上坐着一个人，是阿叶。林走到阿叶身边坐下。两人都无言坐了好久，林打破沉默，“如果我死了，你们怎么办？”

阿叶和别人不一样，对任何一个中途人，林都不敢这么问，因为她害怕他们的惶恐。阿叶是人类的孩子。阿叶从石雕的状态恢复了过来，恢复了不屑一顾的神态，“难道你死了真的不吃饭？反正我不会把自己饿死。”

“那他们呢？”林问，“你们的规定是什么样的，如果部落里没有阿妈。”

阿叶想了想说，“我不知道，你去问她。”

她。林笑了。好久没有笑了，笑起来都有些不习惯了。林默默的看着阿叶，他也一夜长大。逃离部落，以前的那些事情似乎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了。阿叶再也没有靠近过夕子一次，阿默再也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林一次。

阿默已经更像他的父亲了，连对待她的冷漠都开始像了。林只得再次的笑了。有一些玩笑，只有上天开得。阿叶和林坐着，林听见夜色的黑暗里，阿叶一字一顿的声音，“人类真坏。”林重复，“人类真坏。”

阿叶转过头，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夜色里闪耀，“有一天，我要冲进安全穹，把他们给我们的全部还给他们。”

暗的夜，林说，“让你说这种话的，是你体内人类才有的冲动。”

阿叶笑道，“我不在乎是谁的冲动，就算我妈妈活着她也会想要报仇。你有没有想过，我妈妈为什么不回安全穹去？为什么？”

林不知道说什么。

未来，阿默会和夕子走到一起，那是他们无法阻隔的因缘，也是中途人恪尽遵守的道德。阿叶不会再骚扰夕子了，阿默也不会再骚扰林。因为少年已经死去，因为已经没有家园供他们任性，因为他们提前走进成人的世界，他们要独立面对强大的敌人。作为这个幼小部落的领袖，阿默不能任性。作为这个幼小部落的领袖，夕子不能任性。作为这个幼小部落的一员，阿叶和林都不会任性。

他们不去任何一个部落汇合，因为，地图上固定的任何一个部落，都可能成为人类袭击的对象，他们必须寻找一块人类不知道的领土。他们不是怕死，他们必须保存自己，保存中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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