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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以烦恼事开端的开学（第1页）

也许你会认为，我和陈逸的故事就该在漫天烟花的结尾处意犹未尽地定局了，但是生活并不是一本中规中矩的连环画或是爱情小说。恰恰相反的，我们的生活是一张画风自由的油墨画，在你还没有以死亡签上最后的署名之前，命运给你添加的任意一笔一划，都有可能将你的画颠覆得彻底，在油墨未干之前，所有的得意都不过是欢愉短暂的通行证。

我们的故事，我的故事，并没有这么轻易地结束。

二十多天的寒假以我最后五天又被顾昕昕关在阳台上狂补作业收尾，我在最后一个晚上将最后一篇英语周记完成，按照作业清单把作业收进书包里。从小学到现在，我每一个寒假都在元宵节的万家灯火（光）与作业纸上泛滥的荧光剂里结束，虽然我也说不上在场景里今年与往年有什么区别。但是当我和着鞭炮和客厅里元宵晚会音乐躺在床上的时候，心里终于没有那种落空的惶恐感。

这一年里我驱逐了那些带给我耻辱的过往，在初中里混出了一个极好的圈子，陈逸来到了我身边，邓心回到了我身边，陆佳云骑上了王子的白马，就连顾昕昕这颗天煞孤星也终于遇到她的命中冤家。这些掰着手指都数不完的幸运将那些可以被化整为零的少数苦难通通包容了起来。我正抖着膝盖洋洋得意，桌子上的手机亮着屏幕震动了两下。

我摸着黑把手机拿到手上，滑开来一看竟然是虞天神给我传的简讯。

——小红学妹元宵节快乐！

其实我一度以为虞天神再也不会联系我了，但一想到之前在楼梯上看到他通讯录里为数不多的联系人，就觉得他发个祝福似乎也是合理的。这几天我收到的新年祝福简讯有几十条，但基本上都是一长串带了字符又带打油诗的转发简讯，而虞天神这条虽然很简短而且称呼又不讨喜，诚意却比那些把简讯群发的要多了。

我抿着嘴笑了开来，刚想回这条简讯，突然想起陈逸跟我说过希望我不要再和虞天神有接触，但是我并不知道礼貌性地回个简讯算不算是接触，没有碰到面的疏远问好算不算是接触，我自问是一个死忠的人，除了矫情的情话和源源不绝的向爱情索取一切甜蜜的态度，我跟陆佳云对于感情的忠心程度几乎不分上下。

虽然并不是说我回了虞天神的简讯顺便也祝他节日快乐是一种出轨越分的行为，也并不是说因为和陈逸在一起就不能跟别的男生有交流，陈逸不会丧心病狂到这程度。但我时常觉得他很忌惮虞天神，就好像我们两个只要站在一个圈子里就会像炸弹碰上火星一样被引爆，他到底在忌惮什么，我始终不得而知。

在脑子里一片浑沌之际我及时把手机锁屏上，就当是我没收到过那条简讯吧，不然说不定一来二去我就会忍不住把万玲的事情和盘托出，人家是来送我祝福的，我却回以噩耗，他最近也没惹过我，这么做实在有点不厚道。

最后我不知道是怎样睡着的，第二天听到闹钟铃响，我下意识地“啧”了一声然后把手机抓起来关掉，又在床上躺了五分钟之后才惊醒原来今天要报道了，二十多天晚睡晚起的散漫生活让我的生物钟早就摒弃了在早晨保持头脑清醒的习惯，回陈逸的早安简讯的时候差点让手机掉到地上，转身又撞到了桌角，连穿衣服的动作也拖沓了不少，幸好今天只是报道，交完作业就可以回来了，不然我非得在学校里遍体鳞伤不可。

冬天的早晨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寒假里起来早就是大中午，入目的就是顾昕昕拽着我被子的芊芊玉手，和她看着被冻醒的我洋洋得意的眼角。街道上冷得有些不合理，我裹紧了套在校服外面的大衣，用颤抖的手将羊角扣扣上，向着太阳初起的地方出发，我以为橘红的光会是一切正能量的初始，但是在那温热的外表深处，狂烈的核心里，早就伸出一条阴笑着的火舌，悄然来到我身后贪婪地舔出一条漆黑的影子，在那晦暗的神色里，我察觉不到蓄势待发与蠢蠢欲动的表情。

——嘿！杳杳！

竟然还是跟去年一模一样，刘珊珊跪在椅子上伸出手到窗外跟我招手，我加快了步子跑了进去，却正好撞到要出来上厕所的杨思。心里的窘意像雷电一样劈头盖脸闪过来，我猝不及防地被击中，站在原地手都不知道要放哪里。而杨思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我们两个就这样堵在门口。

——嗨，顾杳杳新年好啊。

她先做了表率，一句话不知道是喜是忧，这一声问候一声称呼无疑是把我们那些不约而同的躲避和沉默粉碎了，我以后还是可以跟她说话聊天，只不过是从好朋友成为了普通同学，我和她还有刘珊珊，我们再也回不到最开始那样，把自己当成一张白纸大方让对方描绘涂抹，如今这张纸皱成了团，就算把它从垃圾桶里捡了回来再抚平，也不过是让痕纹更大面积地裸露出来供时间与他人嘲笑。

时间是说过一切都会过去，但是它并没有说它会负责把一切往更好的地方带去，不是我们被欺骗了，而是我们都太过于放任时间这张疏而不漏的隔离网。一件很差的事情，永远不会变得更好，它要么彻底消失，要么变得更差。

我也向她点了点头，本来也想装作无谓笑一笑，但反射神经实在跟不上拍，还没弯起嘴角，她就把笑容收回然后去厕所了。我颓然地认清，我在这个班级里的最亲密朋友就真的只剩下刘珊珊一个了。放寒假的时候，我经常考虑着要不要把我和陈逸的事情告诉她，虽然她爱八卦，但是我自信如果我让她保密，她也是不会泄露出去的。

而现在，我的这种倾诉欲望越加地大手大脚地登到了顶峰，我知道我已经开始变得自私，我不完全是想要推心置腹，我更希望的是能用这个不堪入耳的秘密当作彼此之间友谊的维系，把刘珊珊从杨思那边再拉拢一点过来，因为如果她完全去了杨思那边，我就真的只能茕茕孑立了。

我来得也不是特别得早，陈倾心和高龙腾这两个在早到方面的常胜将军竟然还没来，不过这样更方便了我与刘珊珊畅谈，我们两个是斜对桌，如果他们两个在确实是很不方便的。

刚开学书包还是瘪的，我可以把它完全地塞进桌洞里，刚放完，刘珊珊果然又是一副神秘的样子转过来把胳膊放在我的桌子上，我歪着头表示疑问，她以极快的速度在我桌子上放了一块很大的德芙，眼神里一闪即逝的羞赧把平时并不美丽的女孩修饰出一种隐隐约约的气质来。

——杳杳新年快乐啊！

——嗯……你也是啊，对了……

——对了我刚才知道一个超级劲爆的消息啊！

我们之间沉默了几秒，她大概觉得当面的新年祝福太老套，新年礼物也太俗气了，所以又拿学校的最新咨询开了刀，我刚想要跟她说我要告诉她一个秘密，但是为了帮她化解那种不清不楚的氛围，我也只好暂且把想要对她坦白的事情暂且搁置，然后装作很想知道的样子凑近她一些，但是我却忘了，即使只是退缩一秒钟，有些海浪也是靠不了岸。

——我今天早上刚刚收到的消息，古湘这个学期要回来念书啦！真是好奇怪啊，你说她现在来功课还能跟上么，这些传奇人物就是喜欢做出其不意的事情，啧啧，你说她消失的这段时间都干什么去了啊……

接下来她说的话一个字都没滑进我耳廓里，我的脑子里只剩下夏天经过池塘边听到蚊虫聚成一团嗡嗡作响的恐惧感。古湘要回来了，她的病已经痊愈了，她已经调整好状态准备大肆踩着风回来抢走陈逸的吗？这个疑问刚从脑海里闪现，我就恨不得把脑袋里的自己拽出来狠狠煽一巴掌。

就算我多不想承认，但是事实就是古湘从来没亲口终结过他和陈逸的情侣关系，而且说不定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和陈逸现在的进展，如果她一回来发现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她能爽快地罢休吗？我极力想把自己勾勒成一个患得患失即将要大难临头的受害者，却还是在自己的谴责下一次次变成向时间乞求的侥幸者。

——喂，杳杳，你有在听我说吗？

——啊……有的啊，我在听，她一开学就会回来？

——这个我倒是没打听出来，你刚才之前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啊？

她终于想起了我刚才那个被打断了的“对了”，我张了张嘴，想要说出口的粉红喜讯像是突然被扔进了火堆，不由分说地被燃烧成焦黑的颜色。

——噢，我是想说，你跟高龙腾发展地怎么样啊？

我很用力生硬地挤出了一个坏笑，我记得原先我跟刘珊珊提到他的时候，她表情永远都是从假装惊讶到假装生气再到露出真实的喜悦，精彩纷呈到不逊于陆佳云看偶像剧时对于男主角的评头论足。但是今天她的表演就跟卡带了一样滞停在了第二阶段，那想象中的欢喜迟迟没有如期而至，我和她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

——哎，不要再跟我提他了，男人都是一样的，他昨天跟我说，他喜欢上陈倾心了。

我就知道，命运像是个不停歇也不会喘气的任务分配者，不管你是不是已经被上一波的琐事击打得体无完肤，不管你是不是苟延残喘地乞求残忍的事情可以在门外等一等，时辰一到机会一到，它只要翻一翻手掌，就可以立马把你判进一个更深更绝望的黑洞里。

事情又要来了，我和陈逸和古湘的事，刘珊珊和高龙腾和陈倾心的事。它们夹风带雪披盔戴甲地来审判我们，所有晦涩的阴暗的荒唐的胡乱的，都要在它的镰刀下面开出最刺眼最做不了假的血色曼陀罗。

滚滚的沙尘里，死神穿着黑色斗篷，靠近你我的青春，一刀一刀刮下稚嫩天真的表象，我们就要成长，就要彻底地死去了。

2008年2月21日~2008年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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