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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夺舍（第1页）

他急步过去，想要拖她逃开，却发现她神智昏迷，满脸满身血迹斑斑。左边一条胳膊从肩膀以下没了，断茬处鲜血依然汩汩而流。这么严重的伤势拖动她只有加速她的死亡。布帛急忙从背包侧袋里掏出止血符，施以止血咒。咒出，灵符自动燃烧，化为符灰裹住伤口，血即止。正在施为，忽然她断茬处附着一股奇异的反噬之力猛撞他胸口，其力既大且疾，根本不容他有所反应，受此巨力冲击就像中了一下巨锤，肋骨差点断折，呼吸为之一顿。吃惊之下退开三步，急速运气活血，半天才恢复过来。

灵符裹伤止血，一阵清凉之意由伤口传达到女子大脑，她即时醒来。眼睛死死地瞪着布帛，然而片刻就明白过来，低弱急促地说：“我……你……嗯，多谢相救。咱们须得尽快逃离此地。”

布帛点头，心道：“谁不知道啊，可是……”未及言语，女子说：“我还有能力附身在你身上，你尽快离开便是。”吸一口气，倏忽不见。

布帛大吃一惊，方才醒起这女子不是人而是阿修罗。连她断臂处都能隐藏反噬之力，能变化附身绝不稀奇。吸口气，转身出林，奔向加夜班清理路面的人们，大声呼吁他们尽速逃命，免受修罗池鱼之灾。众人见他独自从黑暗山林中冲出来，双手挥舞，大喊大叫什么修罗战场，快快离开，都当他是个疯子。

布帛急得乱跳乱叫，加夜班的人都哄笑起来，布帛气得要动粗骂人。恰巧就在此时，山林间一块面盆大的山石呼啸而来，击中一辆工作中的挖掘机，把挖斗生生击断。吓住了司机和旁边的指挥人员。布帛趁机大叫：”地震了！泥石流来了。大家快逃啊！“当先向另一侧山林逃去。众人这才慌里慌张地弃车随他逃命。果然很快，身后拔树倒木之声砰嘭不绝。

布帛逃了一阵，引导众人脱离险境，便不理会，爬上一座小山岗眺望丰都城。隐隐然觉得城东阴风怒号鬼气森森，当下快步向那儿赶去。

他练气有成，身轻步捷。半个时辰之后赶到城东，只见前方火光冲天，无数人众豕突狼奔，不管不顾，争相逃命。道路上到处是被挤倒踩伤呼叫哭嚎的人们。布帛心下惊急，知道来迟了一步，只得避开逃难的人们，慢慢向失火处靠近。时不时扶携一下被挤倒或自己跌倒、叫嚷求救的人们。听逃到安全地带的人们惊魂未定的议论声，才知道正是聚集几千人众的体育馆失火。前方大火熊熊，热浪逼人，没有人敢于靠近，布帛也没有水火不侵的本事，只能呆呆站在一旁。

很快，救护车、消防车接踵而来，外围人众能逃的也已经逃得差不多了。里面烧死了多少人，没有人知道。一会儿，又来了一队武警官兵，道路很快恢复畅通，救人的救人，灭火的灭火，一切显得紧张又有序。

布帛慢慢地退到空旷处，却觉得遍体生寒。明明微风不起，他却觉得阴风阵阵。心知不对。血飨修罗借天眼天耳只有短短片刻的效应，这时早就没了，想想再次施为又借。乃见身边鬼影憧憧，白无常就在旁边几步外吆喝着一队生魂往东走。他对面叉腰凸肚地站着一个黑衣男子，同样身穿现代人常穿的黑色夹克外套。头上却戴着一顶长长的黑帽子，，上面朱圈白字：”一见有喜“，自然是黑无常了。

那些新死之魂有的诚惶诚恐，依令而行；有的惊慌挣扎，想要逃到一边去。白无常一瞬间就会出现在对方面前，一拳下去，把不听话的生魂打得口吐鲜血，连惨叫都叫不出声来。那些新死的生魂有被烧死的，皮肉脱落，全身焦黑；有的被砸死的脑浆迸裂，眼球凸出，鼻歪脸残；死相惨不忍睹。至于被挤压、践踏而死的形相反而好看许多。

布帛既惊怕又怜悯，感念人命无常，生死一瞬间。益坚求佛学道之心。当下坐倒于地，朗声念往生咒超度这些亡灵。黑白无常闻声向他笑一笑，点点头，新鬼太多秩序太乱，无暇过来打招呼。

左边一条小巷子走出来二女一男三个年轻人。面目俊俏，打扮时尚。看到盘膝于地朗声诵咒的布帛，诧异之下便收住脚步。左边的红裙美女问中间的白裙秀女：”龙妞，你看他像不像和尚？“

龙妞道：”我看他就是和尚。他在念经呢。只是没剃头发。“

红裙美女问：”他在念啥经？你听得懂？“龙妞摇头。右边俊男问：”这位大师，你在超度亡灵？“口气有点油滑，态度却认真。大概油滑口气乃是天生，不是本意。

布帛打坐念经时，习惯性双眼垂帘。闻声张开双眼，抬头看三人，悚然见红裙女一脸死色。大惊叫道：“快逃！”一跃而起，却已是不及。一辆救护车疾驰而过，轮胎侧边辗到了一块碎石子。石子弹飞，速度不亚于子弹。不偏不倚，正中红裙美女咽喉。鲜血激溅。红裙美女呃地一声仰天便倒。布帛天眼中即见另一个“她“轻飘飘飞上丈余空中，讶然顿住再缓缓落地，左右四顾，满脸恐惧。

微风飒然，起于布帛耳侧。刚才在城郊路边所救的那个断臂女修罗忽然现身，往红裙女身上一扑，便即不见。布帛惊叫：”且慢！“欲阻还是不及。明白女修罗借已死的红裙女躯壳而现人间。但觉得不应该，又不知道如何阻挡。

几丈外白无常看到红裙女脱体之生魂，于是一招手，那魂不由自主，飞了过去。汇入滚滚东去的魂流中。这时她身边的同伴方才反应过来，两个人惊恐大叫。龙妞双手紧紧地按住同伴的往外冒血的伤口，口中尖叫：”救护车，救护车！罗江，快去拦救护车！“

俊男罗江抢出去站在街中间双手挥舞，狂呼大叫：”救命！救命！杨春受伤了，杨春受伤了！”

一辆救护车被拦了下来。红裙美女杨春被抬上车，龙妞跟着上车。罗江也要上，却被拦下来，龙妞边哭边叫：“罗江，快回公司，让公司派人来交钱！”罗江双手沾满鲜血，全身颤抖，跌跌撞撞而去。

眼睁睁看着美女倒毙街头再被附体，自己无计可施，布帛心中说不出的郁闷和难过。白无常见群魂鸭子般随大流而去，不再到处乱窜，欣然一笑，过来打布帛打个招呼：“大士别来无恙。恭喜大士功行精进。你今晚念咒超度众生魂的功德，这些生魂都能得到的。大士慈悲，大伙儿同沐慈光。”

布帛稽首还礼，问今晚收新魂多少？白无常道：“好一场大火。收了二百六十七个，包括最后那个美女。”布帛心中打突，片刻，长叹一声：“人命如蚁啊，一下子新添二百六十七个冤魂。可怜他们家里还有妻儿老小。“

白无常大大的不以为然：”还有些不识时务反抗逃掉的孤魂野鬼我暂时没有心思去抓，不计在内。城外阿修罗死了八百三十九个，还误杀了山中小生灵六万两千七百八十三个。这点人命算啥？那些躲在树上、石隙里、泥土中的小生灵才冤枉！我和黑兄弟刚把它们送到鬼门关，一口气都顾不上喘，急急忙忙又赶回来。不说了，今晚事多，就此别过。”挥手便去。

布帛浩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是业流中，从来没有无辜者。地藏经云：“若遇汤火斩斫伤生者，说轮回递偿报。若遇破戒犯斋者，说禽兽饥饿报。”理虽如此，情何以堪。

他默默地，再次盘膝而坐，低声诵念：“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七宝芳菲林，九色莲花座。万真环拱内，百亿瑞光中。玉清灵宝尊，应化玄元始。浩劫垂慈济，大千甘露门。妙道真身，紫金瑞相，随机赴感，誓愿无边。大圣大慈，大悲大愿，十方化号，普度众生。亿亿劫中，度人无量，寻声赴感，太乙救苦天尊青玄九阳上帝……”佛教往生咒、道教超度文，不拘一格，信手沾来即用。像他这种野路子出身的，拘泥时便会彷徨无主，自在时便是随心所欲。

有几拔人从他身边匆匆而过，没有停下来打扰他，他也不加理会。诚心正意以一己之力超度千万亡灵。然而终于，有人驻足于前，半个小时都没有离开。

布帛睁开眼睛抬头看，一个白眉无须，长发束在脑后的老道士含笑站于一旁。布帛明白对方有话说，只好起身稽首行道礼。老道以同样的礼节还礼，一点也不托大。和蔼地道：“贫道一达，俗姓赵。本城玉皇观修行。道友如何称呼？师承何处？”

布帛说了，道：“曾在汉口黄鹤观短时间学道。没有师承。”

一达皱眉，不信他没有师承，却不再问。道：“鬼节弄假成真，凭添许多冤魂。王县长心忧百姓，打算三天后就在此地由贫道出面，做一场法事超度亡灵。刚才有本观弟子经过此地，见道友独自超度亡灵，诚心正意，感天动地。他不敢打扰，回去禀告于我。我想有贤者过境，不能不见，这才过来相扰。无量天尊。”又是一礼。

布帛慌忙还礼。

一达道：“道友现身于此，必有缘故吧。”布帛说道：“我昨晚练功时，偶然觉得此地戾气浓重，好像有无数冤魂呼号，所以过来看看。惭愧来迟了一步，一点忙都帮不上。只有略尽心意，为他们诵咒念经，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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