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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部成立之后,乡亲们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人们仍然按部就班地为即将到来的春耕大忙做准备。李辰和义勇们则抓紧时间,继续操练。好在水车已经完工,农忙也还没有开始,每天训练的时间大大增加。大家心里都明白,既然已经打算和官府对抗到底,那么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家园,就全靠这五十人的义勇了。所以每个人都操练得格外认真,连一向严格的破六韩进明也满意地频频点头。这天早晨,李辰和义勇们操练完毕,刚刚回到寨中,就听见寨墙上负责警戒的义勇高喊,“有骑兵冲寨子过来!”李辰立即招呼义勇们出寨列阵。很快,五十名义勇跑步冲出寨子,在寨墙前整齐地排出一个方阵。方阵整密严正,长矛如林。李辰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身边的破六韩进明道,“慢!是贺兰将军!”李辰张目一看,三骑从西面疾驰而来,待到了近前,大家看得分明,不是贺兰三兄弟却是谁。贺兰三兄弟飞马奔至寨前,齐齐勒住了缰绳。却看见寨墙之前整整齐齐排着一个步卒方阵,这方阵人数不多,却是队列森严,横竖皆成一线,士卒决无交头接耳,个个犹如泥塑木雕般,只是挺胸而立,目视前方,手中长矛高竖如林。饶是贺兰三兄弟在军旅中浸润多年,一见之下,也不禁心中骇然,这桃花坞不意竟藏了一直精锐如斯的强兵!"还好当时没有头脑发热硬打这个寨子。有精兵如此,那是绝对讨不了便宜。”三人都各自在心中暗暗后怕。
“三位将军别来无恙?”李辰见贺兰兄弟瞪着义勇的方阵有些发愣,便主动微笑着向他们打招呼。贺兰兄弟这才注意到队伍中的李辰,他们慌忙下马,大步走到李辰面前,以下属见上官之礼参拜道,“贺兰武(盛)、(仁),参见天行郎君!”李辰见他们这般,知道和他们的赌局有了结果,他按住心中的狂喜,故作矜持地还礼道,“三位将军一路辛苦,请入寨内说话吧。”李辰挥手叫义勇们解散。义勇们听令齐声大吼一声“杀!”这才四散回寨。贺兰兄弟都被着声动云霄的吼声吓了一跳。这时破六韩进明也过来向贺兰兄弟行礼。贺兰武感慨道,“胡奴儿(破六韩进明小字),不意你竟有这般本事,练得好兵!”破六韩进明摇头道,“末将只教他们枪法,这阵列乃是天行郎君教的。”贺兰兄弟闻言,都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辰一眼。一行人随着李辰一齐走进寨子。贺兰仁看见寨墙上飘扬的红地白花的旗帜不认识,好奇地问道,“天行郎君,这是何方旗号啊?”李辰道,“好教三位得知,桃花坞已自成部落,号为华部,这便是华部之旗。”贺兰三兄弟闻听不禁相互对视了一眼。待众人到李辰屋内叙礼坐定,李辰问道,“三位将军此次所为何来?”贺兰三兄弟一齐起身拜倒,“之前我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今后愿追随郎君左右,必当尽心竭力,继之以死!”李辰一一扶起三人,问道,“可是那赌局有了结果?”贺兰武满面惭愧地回道,“果不出郎君所料。永熙帝甫一起兵,手下便分崩离析,圣驾历尽千辛万苦方得西幸长安。二将军(贺拔胜)不敌侯景等围攻,也败往梁国。”他停了停继续道,“永熙三年冬十二月,帝崩于长安。人皆言为宇文黑獭所鸩。正旦,南阳王(元宝炬)继皇帝位,改元大统。”李辰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如今却是大统元年了。”李辰也把最近桃花坞发生的事和贺兰兄弟说了一遍。当贺兰兄弟听得金城令李益用卑鄙手段想要强占桃花坞,无不拍案大骂。贺兰武道,“请郎君放心,只要我兄弟三人在,断不能让那狗官遂了这念头。郎君要我兄弟做什么,请尽管吩咐,便是去金城县取了那狗官首级,也不在话下。”李辰道,“多谢三位,桃花坞已有准备,那狗官不来则已,如若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李辰望着贺兰三兄弟道,“我等为贪官凌迫,逼不得已,方才自立部落,以抗官府。三位出身将门,地位尊崇。又都有官职在身,此等杀官造反之事,还是不要参与的好。我看你们不如去投那宇文黑獭,以三位之能,高官富贵,等闲取之。”贺兰兄弟又一齐拜倒在地,“我等情愿为郎君效命,唯死而已!”李辰大喜,将三人扶起道,“我华部上下一体,荣辱与共。我今日在此立誓,他日若得富贵,当与诸君共之!若违此誓,必遭天雷殛顶,死后下阿鼻地狱!”待众人重新落座,李辰对贺兰兄弟道,“尔等即日可将营帐,迁至桃花坞外二里,与桃花坞互为犄角之势。此外,每日安排侦骑沿大河哨探,若金城县派兵渡河,当速报我知。”贺兰兄弟一齐拱手道,“遵命!”
那边李益好容易等到一月期满,便来找李乾借兵。李乾取了兵符,调郡司马左郅,将三百郡兵听李益调遣。李益派了县衙几十名差役,由上次去桃花坞颁命的胥吏统领。又从自家田庄抽了百多名壮丁,由李由领了。这样总共约五百人,以司马左郅为首,前去桃花坞抓人。李益大出血本,许了每人十斗米的好处,这些人听说去抓些抗税的农民,又有这般好处,顿时鼓噪起来,叫嚷着马上出发,好捉了人快些回来领赏。好些人还盘算着将这些农民的家里好好抄掠一番,说不得发笔小财。李益临行叫过李由嘱咐道,“小心行事,不可使一人漏网。特别是那个李辰,千万莫要放走了他!”李由行礼道,“请家主放心,此番有郡兵相助,定然马到成功!”李益点点头,挥挥手让队伍出发。郡兵们渡过河,也不成队伍,乱哄哄地向桃花坞开来。他们才一渡河,就被贺兰兄弟手下负责哨探的鲜卑武士发现了。情报源源不断地报到李辰的案头。“敌于时渡河,望本寨而来!”“敌有马三匹,人约五百,披甲约二十,弓约十数。”“敌队列杂乱,不成行伍。”“敌距本寨约二十里。”“敌距本寨约十里。”“敌距本寨约五里。”
这时,李辰肃容下令道,“贺兰武!”贺兰武上前一步行礼道,“末将在!”李辰道,“我命你帅手下骑兵,于寨西列阵,待我帅步卒与敌接战,你再猛攻敌之侧翼。你要注意两点,一是达成攻击的突然性,在你攻击之前,不能让敌人察觉骑兵的存在。二是攻击不能发起太早,必须是在步卒和敌正面接战之后,敌无暇顾及侧翼之时。你可明白!”贺兰武大声道,“末将明白!”李辰环视众人大声道,“华部兴亡,在此一战!今日诸君须戮力向前,无令后退者,斩!全伍退者,斩伍长!全队退者,斩队长!全军若退,斩我这个指挥!今日奋勇杀敌者,斩首一级,赏勋田一亩,五十年免税!负伤致残者,华部奉养其终生。阵亡者,入英烈祠!华部养其父母终老,抚其子女成人!”众人一齐行礼大声道,“遵命!”
李辰亲帅五十名华部义勇出寨一里列阵。五十名义勇排出整齐的密集方阵,李辰位于第一排正中的位置,为了便于指挥,他的长矛上还绑了了一面小号的华部旗作为信号之用。李辰决心以堂堂之阵,与敌对面合战。在桃花坞的寨墙上,站满了全寨的妇孺,他们将亲眼见证华部生存或死亡的一战。渐渐地,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敌人的身影,密密麻麻,如同黑色的蚂蚁,看上去要比义勇的人数多上很多。敌人越来越近,初次上阵的义勇们明显开始有些紧张。李辰举起手中的长矛,大声地喊道,“弟兄们!我们今天在这里战斗,不仅是为了我们自己,更是为了我们的父母妻儿!现在,他们就在我们的身后看着我们!期望我们用手中的武器保卫他们!弟兄们!我们对面的敌人,是那万恶的狗官的走狗,他们想要抢走我们的土地,抢走我们孩子碗中的最后一粒米!他们还要将我们全家世代为奴!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义勇们发出惊天的怒吼,“杀!”对面的敌人显然被这响彻云霄的吼声给吓到了,顿时纷纷停下了脚步。李辰大声吼道,“今日一战,有进无退!大家跟着我一起喊,战斗!生存!自由!”喊道最后,李辰已是声嘶力竭。义勇们一齐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战斗!生存!自由!”李辰把长矛向前一指,“前进!齐步——走!”义勇们平端长矛,迈着整齐的步向前走去,就如一丛移动的密林,铁制的矛头在阳光下寒光闪闪。
面对不断逼近的义勇,郡兵这边却是混乱不堪。郡兵上下人人都将这次行动当作春游般的轻易,所以当他们看到乡民们居然列阵相待,摆出一幅决一死战的样子时,一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当义勇们杀气冲天的“杀!”声扑面而来,大家心里始才有了惧意,顿时纷纷停下脚步看着领头的三人。司马左郅上过战场,作战经验比较丰富,当他看到义勇的方阵的时候心里面就是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弥散。当义勇们的杀声传来,他惊得几乎从马上掉下来。这哪里是些农民,这分明是天下少有的强军!他愤怒地冲李由骂道,“这就是你们县令大人口中的游民?他是白痴还是他把我当成白痴!”李由此时脑中已是一片空白,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这桃花坞什么时候藏了这样一支精兵?难道走错地方了?此时,对面的义勇们已经开始齐步前进,五十人的方阵就犹如一个人,迈着整齐如一的步伐,如同是一座长矛组成的森林般不断逼近。站在前面的郡兵已经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开始纷纷后退。左郅知道今天麻烦了,他在马上一叠声地大声命令道,“整队!快整队!弓手!弓手在哪里?弓手快上前发射,拦住他们!”郡兵们久疏训练,还有一小半的壮丁和衙役们更是无所适从。听了命令有的人开始拼命往前挤,有的人不断往后退,更多的人是站在原地被人流推来推去,茫然不知所措。整个队伍乱作一团。这时,义勇们已经前进到离郡兵约五十步的地方,李辰见自己的队列有点松散,便下令停步整队。义勇们在郡兵面前旁若无人地重新整好方阵,李辰再次下令前进。当距离郡兵还有二十步的时候,李辰下令道,“全体都有,跑步——走!”义勇们立刻跟随李辰的指令跑了起来,这突然的节奏的变化让对面已经习惯义勇们步伐的郡兵们心里大乱,转眼间,义勇们已经来到了郡兵的面前。李辰大吼一声,“杀!”伸手就将手中的长矛向自己对面一个郡兵刺去,这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他的脸上充满了惊惧和慌张。但是这是在战场上,你无法对自己的敌人心慈手软。千百次的刺击训练已经使李辰的动作下意识地凶狠无比,长矛直接刺穿了这个郡兵的脖颈,惊惧的表情瞬间凝固在他的脸上,双目几乎要丛眼眶中突出来。李辰反手抽回长矛,一股鲜血如箭般从他脖子上的创口飙出,他的尸体如同一团烂泥似地倒下。李辰强忍着胸中想吐的感觉,将长矛刺向下一个目标。义勇们的第一次突刺,就使十名郡兵送了命,第二次,又是十名。第三次更多,因为第二排,第三排的义勇们也出手了。几乎是一瞬间,站在前排的郡兵已经一扫而空,这不是战斗,而更像是一场屠杀。郡兵们死伤惨重,前面的人拼命后退,而后面的人还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还在往前挤。队伍更加混乱不堪。左郅极力试图控制住队伍,不要产生崩溃,他对今天战斗的胜利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只盼望能尽可能多的将郡兵带回去。他发现对面的这些士卒虽然凶悍无比,但是人数太少,想要全歼郡兵也是不太容易的。可就在此时,他似乎本能似地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其实不用他的本能,许多郡兵也感到了来自右侧的震动。左郅扭头一看,立刻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再也合不拢。就在郡兵的右翼,一队骑兵已经开始加速冲刺。骑兵排成一个锋矢阵,正向郡兵队伍的侧腰狠狠地切进来。作为箭头的三骑,人马都全身披甲,只露出眼睛。“具装甲骑!”左郅悲愤得几乎掉下泪来,这尼玛也太坑爹了。明明说好只不过是百十个流民,结果一上来就被一群天下罕见的精兵压着打,死伤惨重。这还不算完,人家还有骑兵,而且还是豪华的具装甲骑,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这就好比,别人告诉你前面有只兔子,等你兴冲冲地过去,却发现是只张牙舞爪的大老虎。转眼之间,骑兵就已经切进了郡兵的侧翼,如汤泼雪般,郡兵的队伍立时崩溃。左郅二话不说,拨马就走,他知道今天完了,自己逃命要紧。郡兵们犹如被惊了的马蜂,四散奔逃。
李辰一路杀过来,也不知道刺倒了多少人,正杀得昏天黑地,突然眼前一空,这时他才发现在他们的面前已经没有站立的郡兵了,所有的郡兵不是已经倒地,就是转身而逃。“打赢了!”李辰心里一阵轻松,这时他才感到手臂已经累得快抬不起来了。他忙下令义勇止步。义勇们机械地停了下来,在他们面前,郡兵们留下的尸体堆了老高。很多义勇忍受不住浓重的血腥味,哇哇地吐了出来。李辰强忍着自己的不适,仔细观察着战场的态势。郡兵们已经四散而逃,贺兰兄弟的骑兵也失去了攻击的方向。李辰将义勇的指挥权交给花贵,要求义勇们立即变成五人一组的追击队形开始追击逃敌。“投降不杀!”义勇们一面高喊着口号,一面开始追击。李辰跳上自己的战马,追上了贺兰兄弟。他让贺兰兄弟聚拢所有的骑兵,在战场上左右驰骋,尽量将四散的敌人往大路上赶。然后李辰和骑兵们不紧不慢地跟在溃兵的后面,如果有人试图集结溃兵反抗,骑兵们就冲上去攻击,将他们打散。在左郅试图重新组织溃兵时被贺兰仁一箭射死后,郡兵们完全没有了斗志,只是没命地奔逃。李辰指挥骑兵继续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如果有溃兵停下来,骑兵就冲上去杀死他们,逼迫其他人继续跑。人的体力和耐力都无法和马力相提并论,就这样,没有一个郡兵能跑出五里地,有的人跑着跑着,口鼻出血,活活累死。道路两侧跪满了跑得筋疲力尽而投降的郡兵,至此,李益派出的五百人全军覆灭,无一漏网。李辰望着遍地的俘虏感慨地对贺兰兄弟说道,“这是一场可以载入史册的经典的战斗。”贺兰兄弟一齐在马上行礼道,“郎君神机妙算,可谓孙吴再世矣。”李辰笑道,“贺兰二十八骑果然名不虚传,今日的胜利你们居功至伟。”贺兰兄弟和众鲜卑骑士一齐躬身行礼道,“多谢郎君夸赞。”这时一个俘虏被押了过来,他一见到李辰,便扑到在李辰的马前,大叫道,“天行郎君饶命啊!”李辰低头一看,不禁露齿一笑,“吆或,原来是熟人啊!这不是李由,李自知郎君吗?”李由全身颤如筛糠,口中只是叫饶命。李辰露出一口白牙,在满面血污的映衬下格外渗人,“你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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