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多铎微微勾起嘴角,「怕不是降明了还想来我这儿卖个好吧!你们这些汉人一向如此,皆是反覆无常的小人!」
「断然不敢……断然
不敢啊大将军!「杜永和膝行而前,匍匐到多铎的脚边:「我家主子同那赵明州有血海深沉,此番降明,只是为了同大将军里应外合,报仇雪恨啊!」
多铎放声大笑,他一挥手,示意一旁的侍女跪到他身旁捶腿,一边好整以暇地在铺着虎皮的椅子上歪了歪身子:「来,让我听听你们汉人的故事,看看有多么跌宕起伏。」
杜永和不敢抬头,诺诺道:「大将军,我家主子对您一向是忠心耿耿,此番南下也是出了大力气的,大将军您心里有杆秤,自然也清楚。可那赵明州刁钻狡猾,用兵奇诡,我家主子一心想做您的马前卒,替您打开肇庆城的大门,却不料着了她的道。」他咽了一口唾沫,从脖颈间取下一物,双手呈上,「更可气的是,她因为一件小事,就要了夫人的命。这颗南珠,便是夫人日夜不离身之物,上面沾染的正是夫人的鲜血啊!」
多铎似乎起了些兴致,细细打量那颗浑圆饱满的南珠,摩挲着南珠上附着的血渍,凑在鼻前闻了闻:「哼,倒是新鲜的血。」
对于李成栋的情痴,多铎也是有所耳闻,那位被他养在军中的女子,据说有着世所罕见的美貌,此番血溅明珠,也是可惜了。
「可他既然降明了,又找我抱怨做甚?」
杜永和微微抬头,正好能看到多铎棱角分明的下颌:「一日为大将军的马前卒,那便是一辈子做大将军的马前卒。我家主子愿为大将军献策,祝大将军明日马到功成!」
视野中下颌的弧度柔和了一些,声音自头顶传来:「说说看。」
「明日,我家主子会想方设法让赵明州在城外的一处谷地列阵,趁她军阵未成,我家主子会带着自己老部队反戈一击,制造混乱。只要大将军看到赵明州的阵型乱了,自然就明了我家主子是真心而非假意,那时,将军您只要趁乱擒贼,自然能一举击溃赵明州啊!」
「只要那赵明州不是个傻子,怎么会在人数差距如此明显的战役中选择出城对战?又怎么会在步兵较多的情况下选择在谷地列阵……李成栋可不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多铎冷笑道。
「我家主子说了,唯有这样,大将军才愿意加入这必胜之局啊!」杜永和虔诚地叩首道。
「哦?那倒是我要谢谢李将军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嚣狂的笑声回荡在军帐中,久久未能止息。
***
第二日清晨,天降浓雾。
赵明州正欲去校场点兵,手腕却被抓住了。
「阿姐……」
回头望去,是朱由榔苍白瘦削的脸,眸光里藏着的却是般般担忧的心魂:「我想了很久,总觉得……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赵明州抬起手,在般般的脑袋上揉了揉,温声道:「没事儿,姐姐心里有数。」
「不是……你让我再捋捋」,般般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咱们守城明明是有优势的,为什么非得出城呢?还有还有,那个谷地选得也有些不对劲,咱们骑兵没有那么多,被多铎从高处一冲,不就散了吗?还有……」
赵明州微笑着打断了般般的絮絮叨叨:「般般,你不是说过吗,之前的历史上,瞿大人打赢清军的桂林三捷,有两次都是出城迎敌。而给我提出建议的李成栋,也是你发了金水哒!你可是预言家呀!」
般般被噎了一下,脑袋晃成了拨浪鼓:「你不能全信我,历史……历史已经改变了,我已经拿不准了……」
赵明州的笑容消失了,一抹更深沉的戾色浮上眼角:「如果历史真的改变了这么多,那就更不能在城里打了。我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她微微抬眼,注视着隐在浓雾深处,尚未落下的月亮,仿佛一双无悲无喜的眼睛。
般般不知道姐姐说的「他」是谁,她只是凭藉着自己对危险的直觉,拼尽全力想要再劝,可赵明州脸上的光彩却让她怔住了。
上一世的时候,赵明州是半路出家学的搏击,最开始的几场比赛实现了「七连败」,每一场都被人打得很惨。而当鼻腔脸肿的赵明州去医院看她的时候,脸上却洋溢着这种独特的光彩。
那是在无数次拳脚相加的锉磨下,在无数次血泪交织的灌溉里,开出的骄傲的花。
脖子上多了一股力道,般般被赵明州的手臂一揽,踉踉跄跄被带到了姐姐的怀里。赵明州扶正般般的脸,让她看向浓雾之外影影绰绰的谷地。
「般般你看,那块平谷像什么?」
「像……像什么?梅菜锅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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