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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头并不好玩,刽子手一刀下去,炸出一蓬鲜血,“咕噜咕噜”,人头跌落高台,滚了好远,直到碰到锦衣卫的皂靴才停下来。
刽子手身经百战,动作利落干净,徐延宗甚至没发出一声惨叫就身首异地,一命呜呼。
围观的人群静了静,妇人们捂着眼睛不敢看,男人们也咽了口口水,这才敢大着胆子吆喝出声。
“真砍了!”
“砍了!砍了!呦,真厉害,说一刀就一刀,比杀猪的手劲大多了!”
兵士抓住人头散乱的头发,提起人头送回高台上,待会儿要送到城门口悬挂起来,示众十日。
酒肆里,赵琪等人掩上窗户,感叹了几句,吩咐伙计烫酒上菜,给年纪最小的几个小少爷压惊。
小少爷们不肯承认自己被吓住了,但焦黄的面色却明明白白道出他们心里的恐惧慌张。年长的几个少爷哈哈大笑,一屋子人追打笑闹,闹成一团。
砍头那一瞬的凝重压抑只持续了几息,人群散去,差役打扫街口,血迹很快被清扫干净,漕粮街重新恢复往日的平静祥和。
傅云英回到包厢,手指按在眉心上。
“云哥,你刚才去哪儿了?”
赵琪递了杯茶给她。
她接过茶杯啜饮一口,“吃了壶酒,有点上头,刚才听别人说了几句大逆不道的话,一时意气,跑到楼上向几位大人告状去了……也不晓得有没有闯祸……”
听起来实在不像傅云能做出来的事,赵琪愣了一下,面露讶异之色,目光落在他脸上。
傅云英刚刚故意灌了一壶桂花酒在腹中,双颊微染嫣红,眸子湿润,和平时的冷静不一样,水汪汪的,有点楚楚可怜的感觉。眉心发红,像点了一枚殷红朱砂。
赵琪呆了一呆。
傅云这人向来冷淡如冰雪,何曾在人前露出这种弱不胜衣的情状?
众人都知道他才学好,手不释卷,博闻强识,平时看他,只注意到他气度从容,英气勃勃,看似性情温文,实则是个不肯吃亏的暴烈性子,不服他的人很多,周大郎并不是唯一一个敢出头的,但每一个试图欺负他的人都被他当场狠狠回击,他入院还不到半年便已经成为新入学的一批学生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甚至动摇甲堂堂长杜嘉贞的地位,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用湖广方言来形容,他蛮横得很。
这会儿仔细看他,才发现他不只是生得标致而已,眉清目秀,因为年纪小,还没长开,有些宜男宜女的感觉。等到长大,必定是个英姿勃发的风流人物,若是个女子,那就是个美娇娘……
赵琪干咳了两声,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张口结舌:“你、你果然醉了……”
而且醉得不轻,简直像换了个人好不好?
仿佛被什么东西烫着了似的,赵琪躲开几步,示意伙计搀扶傅云去隔间榻上休息。
傅云英走到隔间躺下,王大郎进来服侍她,给她脱鞋,端了热水来伺候她洗漱。
她抱着一只竹节梅花纹大引枕,面向里,缓缓合上眼帘。
那双熟悉的手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渡口遇险那次,她果断跳下船逃生,事后虽然有惊无险,但傅四老爷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多次派人打听那个叫潘远兴的贼人最后被关到哪儿去了。
傅四老爷常年来往于水上,人脉广,还真让他打听到潘远兴的下场——他死在锦衣卫手里,霍指挥使亲手杀的。
人死了,傅四老爷心里那点怨怒自然而然烟消云散。
傅云英也早就忘了潘远兴这个名字。
直到刚才,在包厢里,她看到那个给霍明锦奉茶的随从,才想起潘远兴这个人。
他戴了毡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相貌,似乎伪装过,看着不大像,但那双手,傅云英却记得一清二楚。
她当时差点被潘远兴掐死,怎么可能忘记那双让她喘不过气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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