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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英只能靠自己了,她不是真的七岁孩童,可以为韩氏分忧。
她吃完一个菜馅馒头,把另一个只咬一小口的馒头塞到韩氏手里,“娘,地皮菜太脆了,我不爱吃。我只吃皮,你帮我吃完吧。”
韩氏骂她,手指头狠戳她的脑袋,“你咋这么挑?一文钱一个的好东西,还嫌不好吃?”
骂归骂,她接了馒头,犹豫着要不要再数一枚钱出来,“吃饱了没?要不娘给你买个羊肉馅的?”
云英笑着摇头,去后院找水洗手。
韩氏三两下把馒头吃了,随便抹一下嘴巴,小声嘀咕:大丫身子不好,还是先让她好好养着吧!
女伢子家可怜,生来就要吃苦,吃得少,干的活多,出阁嫁人以后也不清净,要伺候相公一大家子,公婆小姑都得服侍好。韩氏小时候根本没吃过饱饭,倒是和傅老大成亲之后过得轻省些,偏偏傅老大是个短命鬼。
韩氏叹口气,她吃了那么多苦头,不忍心让女儿受同样的苦,她得多挣点钱,给女儿攒嫁妆,嫁妆多,女儿就能说个好人家。
她咂咂嘴,扭头看一眼蒸屉里雪白松软的馒头、烧饼,回味刚刚咽下肚的菜馅馒头,把怀里装钱的布兜捂得紧紧的。
难怪要一文钱一个,还真是好吃啊!
第2章酱菜
驴车的掌鞭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老者,穿青布棉袄,下着过膝长裤,戴六合小皮帽,双手揣在袖子里,笑起来很和气。
韩氏把铺盖行李抱上驴车,再把云英塞进铺盖里,裹粽子一样裹得严严实实的,拍拍她的脑袋,“坐好了,别乱动。”
云英也想好好坐着,但是道路崎岖,驴车实在太颠了,走不了多远她就滑了出来。韩氏一次次回头把她按回去,后来突发奇想,找掌鞭要了草绳子,准备把她和铺盖绑到一块儿,那样省心。
云英摇头拒绝,双手紧紧扒着铺盖不放,把她绑在行李上,也亏韩氏想得出来!
韩氏这人不拘小节、粗心大意,在群牧所的时候,一忙起来经常忘了还有云英这个女儿。有一次云英躺在树荫下的石凳上午睡乘凉,韩氏干活回来,一屁股往她脑袋上坐,幸好她躲得及时。
她能顺利长到七岁,着实不容易!
韩氏怎么扯云英都扯不动,不禁气笑了,一巴掌拍向她芦柴棒子似的胳膊,“力气倒是大!”
她心里暗暗琢磨,看来大丫还是适合上灶,颠勺的不就是得力气大么?
母女俩僵持着的时候,王叔和掌鞭的老者一递一声说话,先是讨论今年的天气和收成,然后说到家里的人口嚼用,慢慢的说到京师里的几桩大新闻。
云英一开始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霎时一怔。
崔南轩又升官了,他现在是礼部右侍郎。
“崔大人是个好官!”掌鞭的笑眯眯道,“自从万岁爷爷登基以来,沈阁老和崔大人做了好几件造福万民的大事!起先县里的差役领着书算和公正来村里丈量土地,里长都吓得尿裤子了!哪晓得官爷不是来收税的,不仅不收税,还免税呢!如今陕西、河南都不用交丁口税了,夏税、秋粮、徭役,全都折算成银两、绢布,从今年起,多生的人口,永不加赋!”
王叔哈哈笑,“老哥,我们黄州县前年就如此了!还有更早的,听说南边苏州府、湖州府的田赋、里甲均徭,还有杂泛什么的,全部统一征收,押送漕粮、修路、架桥、铺路的事,都由官府费钞雇劳役!”
掌鞭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甩了几个鞭花,咧嘴笑道:“这日子啊,是越过越有奔头,这不是快年底了么,家里没啥活,老汉我出来挣点钞,明年好再买几亩地。”
王叔平时不言不语的,锯嘴的葫芦一样,但说到庄稼粮食,立马像变了个人,左一句,右一句,和掌鞭聊得热火朝天。
云英抱紧铺盖,默默听他们交谈。
掌鞭把崔南轩夸了又夸。
裁汰冗官、改革税赋、重新丈量土地……
每一项改变都有利民生、有利国朝,这两年光是赋税收入就翻了一番。
王叔跟着附和,两人对崔南轩推崇备至,倒是把内阁首辅沈介溪给忘了。
群牧所周围是一大片牧场,远离城郭,云英这三年来从没踏出过群牧所一步,崔南轩这个名字,她已经很久没听人提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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