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药味和脓腥挥之不去,裴玄素让出位置,静静等待皇帝情况稳住之后,他站在殿内,瞥向病床前的大公主楚元音,淡淡道:“公主殿下,谈一谈如何?”
楚元音十八岁,也是个弓马骑射都会的公主,外事她没参与,但该知道的她都知道。
她蓦地转身,绷着脸盯着眼前这个阴柔艳美无声而立就气势骇人的紫衣阉宦。
裴玄素微微侧首,示意,去偏殿?
楚元音死死盯了他半晌,直接转身,率先往偏殿而去。
裴玄素不疾不徐紧随其后。
外面有些宫人太监,不多,但裴玄素也不怕他和楚元音私谈的消息被透露出去。
——两仪宫现今这风雨飘摇的境况,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要是连这个口子都还扎不住,那就干脆别混了,等死吧。
偏殿很大,但桌子椅案已经全部清理过了,金红仍在,但一室空荡荡,只有垂下的金黄石青帷幕能诉说过去的辉煌。
裴玄素站在朱红槛窗前,他回转身来,淡淡道:“想来陛下能位登九五,必也有其过人之处。”
他打量了楚元音两眼,后者一身赭青扎袖合身男子袍服,不再穿叮叮当当的裙裾环佩,连耳环都去掉了,秀丽面庞一片审视戒备,瘦削而英姿,这段时间两仪宫主事的也是这位大公主。
如无意外,皇帝撑着一口气,把所有东西交代给的也是这位大公主。
从今以后,妹妹、尤其是仅存的小侄能否在夹缝中生存下来,就看她了。
皇帝登基称了帝,绥平王府一脉再无退路。
王孙是男丁,顺手剪除是基本都有的操作,而两位公主也就此凋零。
明太子腾出手之后,当斩草除根,免了两仪宫这边的归降势力尴尬,最重要的其他千丝万缕的麻烦。
裴玄素可以说的上是来得刚刚好。
一天多的时间,足够这位公主冷静下来想明白己方的处境了。
这名紫衣权宦找了张椅子坐下,双手放在太师椅两边扶手上,慢慢转着右手大拇指上一枚暗绿色碧玉扳指,阴柔凌厉又艳丽的面庞有种无声的危险。
裴玄素道:“你我合作如何?”
他并不废话。
楚元音垂眸,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她蓦地抬眼:“和谁?”
裴玄素道:“和我。”
和他,而非太初宫。
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好,惊涛骇浪只身过,裴玄素一向都是未雨绸缪的。
他对皇帝这边相当感兴趣,也志在必得——皇帝手上必然有很多他想要的、将来也很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况且裴玄素深知,于楚元音而言,和太初宫不能用合作这个词,只能当丧家犬依附。
此情此景,楚元音怎么肯被人彻底把最后的爪牙剥去?
神熙女帝谁知能活多久?
裴玄素和明太子是绝对的你死我活,没有任何可能投于对方的。
楚元音冷冷道:“你父亲处决折子是我父皇勾的,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这姓裴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凭对方这么执着投身宦场,就足看出对方眦睚必报。
裴玄素淡淡一笑,顷刻收敛:“若有朝一日我要和你们算这笔账,我就提前告诉你,让你们先跑三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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