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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疼爱（第1页）

探春明天就要离开京城，离开家人了，玉芬带着几个人到了探春的房里，秋爽斋的人老远见着玉芬过来忙着打开院门，通报玉芬来了。探春带着不少的下人站在门口迎接。玉芬上下打量下探春，心里忍不住赞叹：“好个三姑娘，的确是有大将风度。若是换了别的女孩子，指不定怎么伤感不舍呢。她竟然能如此镇定。”

“你明天就要出嫁了，有些事情本该是你太太来嘱咐你的，但是她现在的样子，只怕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我少不得过来帮着她嘱咐你一些话。”玉芬拉着探春的手，笑嘻嘻的拉着她进去了。

“在我心里，太太便是我的母亲。我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环儿年纪小，不懂事，还要请太太多担待呢。我本来是个可怜人，还遇上了那样的事情，若不是太太伸手，我只怕已经不在了。哪还能有今天呢。只可惜我再也不能在老太太和太太跟前尽孝了！”探春请玉芬坐在主位上，她恭敬的玉芬跪下来，磕个头。

“快起来，你这个头我受了。老太太那样疼你们，你有了好前程，就是最大的孝顺了。你坐下来，我有话和你说。”玉芬面色严肃，叫探春坐下来，她做个手势，丫头们都出去了。

“你是到草原上，□□哈是部落酋长，身上担着自己部族的重担。你要如何呢？”玉芬言笑晏晏，和探春展望起来她未来的生活。

探春被玉芬问的愣住了，饶是探春眼光见识比一般姑娘强，但是她对于婚姻生活的想象还是只局限在成亲。今后怎么样？探春忽然想起自己看过的王昭君和蔡文姬的故事，忍不住眼圈红了。半天她摆弄着手绢：“我身在草原，心还是在这里的！”

“那样的话你可错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到了草原上就该入乡随俗。也该学他们的语言，知道他们的习俗，也要学会煮奶茶。你真心实意的对他，叫他感觉到你是和他一条心的。那样□□哈才会真心对你啊。你想想，你身边的人整天长吁短叹的，思念家乡，回忆以前，就是不肯向前看。你会是什么心情？即便是开始有些怜惜之心，最后也要变成厌烦了。”玉芬拉着探春的手，无奈的说：“我知道，咱们家的姑娘都是娇生惯养的，要你去做那样的事情，真是委屈了。只是谁叫我们做长辈的无能呢！”

探春是个明白道理的孩子，她立刻明白玉芬的意思忙着说：“太太的话我明白了。太太是心疼我，担心我离开家乡，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却忘了环境变了，身份也变了。若是我不得土司的喜欢，日子可就难了。那个时候家里担心，也是没办法。”

“你是个明白人。还有一件事，你要记住了。你是朝廷册封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黑水土司管辖之下人多地广，扼守交通要道，可是朝廷最看重的土司之一。不仅皇上看重，就是有些什么权臣，草原上其他有不臣之心的部族也看重呢。你到了那边，行事说话，都代表了皇上，代表了朝廷！各种关系厉害你要小心！”玉芬面色严肃，探春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原来大太太来是为了这个！

探春立刻站起来，对着玉芬说：“太太放心，我虽然是个女子，也读过书，知道忠孝节义。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做有辱国家的事情！”

“我知道你虽然是个女孩子，可是却比一般男人还有胆识。这个给你——”玉芬从怀里拿出个精致的小盒子，黑色紫檀木，四角抱着黄铜，上面挂着个精致的铜锁，可是却和一般的铜锁不一样，竟然是两边带锁眼，需要两把钥匙同时打开。探春的心漏跳了几拍，这个莫非是传说中皇帝颁布给亲信近臣的密折？可以直接上书言事的！

探春好像被烫着一样，缩回了手：“这个是——”

“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咱们家的姑娘都是见多识广的！这个不是要你监视谁，只是太后体恤你。你家人都在京城，少不得书信来往。这个交给驿站，他们自然会按着六百里加急送来！你好生收着吧，至于怎么用，你可以问身边的侍卫们。还有我担心你，特别送了几个奴才给你使唤！有什么事情叫他们办就是了。”玉芬波澜不兴，语气很平淡。但是探春却是惊讶非常，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个有时候几乎窝囊的大太太竟然深藏不露。

看着探春吃惊的样子，玉芬笑起来：“你这个孩子做什么呢？这是我厚着脸皮求了太后才弄来的。你可要好好使用啊。时候不早了，你也该歇息了。今天晚上睡个好觉，明天才能光彩照人啊！”

探春总算是顺利的嫁出去了，送亲那天宝玉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把探春的轿子送出了城门，一直到三十里外才回来。贾家的人都说宝玉是个重情义的，只有贾环暗地里不屑，跟着雁声吐槽：“什么重情义？当初二太太下狠手的时候，也不见宝玉出来为我姐姐说一句话。哪怕报信也好啊。若不是——现在我姐姐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呢。若是只会滴几滴眼泪就算是重情义了。这个情义还真是轻飘飘得很。我从此再也不认这个哥哥了！要知道，三姐姐当初对他如何，对我如何？他脚上那些精致的鞋子可都是我姐姐做的呢！”

“你啊，都是大人了怎么还和孩子一样计较呢。好了跟着我出去走走。我担心你整天苦读，人都要傻了！”雁声拍拍贾环的肩膀，开导他：“当初的情形你知道，三妹妹是在二太太身边的。她自然有所顾忌的，再者说了，一边是异母妹妹，一边是自己的母亲，你叫宝玉怎么选呢。没准这个事情宝玉压根不知道。”雁声皱皱眉对着贾环说：“我们悄悄地去卫家看看，史大姑娘嫁过去了，却不知道那边怎么个情形了。”

“正是呢，我只是奇怪，卫家男子都习武。那个卫若兰，我是见过的，整天的跑马射箭，怎么忽然变成了病秧子了？还病的要死要活的！”贾环忍不住嘀咕起来，雁声听着贾环的话，若有所思。

“太太可要好好歇歇。三姑娘如今顺利出嫁了，前些日子送嫁的人回来了，说已经平安到达了。那个土司对着三姑娘也很好。原来他们正妃和侧妃是不在一起的，各自住着自己的帐篷。那样的话就不用担心三姑娘被欺负了。”喜儿轻轻地走进来，见着玉芬没有睡觉，只靠在床上叫小丫头给自己捶腿。喜儿接过来小丫头手上的美人拳，一边给玉芬捶腿，一边说着探春的事情。

“我有什么累的，横竖有礼部和理藩院的人操持呢。只要一切安好，我也就放心了。老太太那边怎么样了？”玉芬半睡半醒，舒服的挪动下身体。

“他们说二太太的病的更重了，以前还知道饥饱，现在连着人都不认识了。每天给吃的就吃，不给就饿着。身边服侍的人见着二太太这个样子，也没以前尽心了。我亲自去看了，她现在疯疯癫癫的，早就没了以前颐指气使了。见着我送了点心来，抓起来就吃！她虽然历来和咱们不对付，但是落得今天下场，也是叫人唏嘘。倒是二老爷，竟然和没有这个人一样！真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喜儿说起来王氏的现状，忍不住吐槽起来贾政的无情了。

“二老爷一直都是别人对他好，老太太那么疼他，什么都安排的好好的，只要他想要的东西，一句话，甚至连话也不用说，就放在他眼前了。他习惯了别人对他好，哪里还会知道心疼别人呢。老太太现在烦心的大概只有宝玉的婚事了。”玉芬想起来宝玉，忍不住皱皱眉。

“宝二爷听说最近一直在读书，倒是袭人那个丫头越发都拿大了。今天我到老太太跟前回话，正巧遇见了袭人和鸳鸯在说话呢。这两个人越发的眼里没人了。不是我一把年纪挑拨是非，实在是那两个丫头越发的不像话了。”喜儿忍不住和玉芬嘀咕起来。说鸳鸯和袭人在她面前拿架子。

“袭人也还罢了，她是痴心妄想，想着没准就能做宝二奶奶呢。穷人乍富，忘了自己根基，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我一直奇怪，鸳鸯这个丫头是怎么了？我的身份不好和一个丫头认真生气。她又是老太太的身边的人。以前我只以为她是靠热灶，想着二房得老太太喜欢，因此要巴结上去。可是二房如今是倒了，她还是那副样子。”玉芬说出心里的疑惑。

“这个事情大概是鸳鸯看中了咱们家的少爷们。多半是琏二爷。因为早就有风声出来，说琏二求了鸳鸯弄出来老太太好些用不上的银锡家伙出来，当了些银子盘缠。而且鸳鸯时常到琏二房里，说是和凤丫头和平儿说话。这里面瓜田李下的，琏二爷一表人才，嘴上会哄人。鸳鸯在老太太身边，的确是谁都要给三分面子。但是——老太太若不在了，她总要找个靠山啊！”喜儿压低声音说：“我想大概是鸳鸯觉得太太不喜欢她，碍着了她的姻缘吧。”

玉芬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我竟然忘了这茬儿了。不过她是白费心了，琏儿纳谁，我是不管的。”

主仆正说闲话，就听着小丫头进来说：“不好了，四姑娘和珍大奶奶闹起来，她把自己的头发剪了，要去做姑子呢！”

又来了，玉芬无奈的从床上翻身下来：“四丫头平日不言不语的，谁知一闹就是个大的，老太太肯定被惊动了。真真不叫人省心！”

惜春的暖香坞里一片狼藉，地上围棋子撒了一地，还有茶杯的碎片，几个小丫头忙着收拾地上的东西，玉芬一进来扫视下房子，顿时皱起眉头。上次是探春出嫁的时候，玉芬顺路到惜春的房里看看。那个时候这里还是布置精美，窗下摆着个汝窑花瓶，里面是盛开的玫瑰。墙上挂着惜春得意之作，桌子上和书架上摆着些精致的小东西，处处露出来小女孩子的天真和细致。

谁知今天这个房子竟然和雪洞一般，那些精致的摆设不见了，只剩下了满书架的佛经，桌子上只一个铜香炉，茶杯等都是很朴素的。妆台上也没了胭脂香粉和首饰的影子，玉芬心里一惊，对着惜春的丫头说：“你们不好好服侍姑娘，这是闹的什么？”说着玉芬拉着惜春坐下来，拿着梳子给她把头发拢起来：“你这个丫头平日不言不语的，却是最倔强的脾气。你嫂子惹你了，说出来我给你出气。”

尤氏忙着说：“是我不好，惹姑娘生气了，请姑娘看在太太面子上不要和我一个蠢人计较了。我们这些蠢人，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别腌臜了姑娘！”尤氏这是干什么，听着像是对惜春服软，其实句句实在挑衅。玉芬冷眼看着尤氏：“你是大嫂子和姑娘怄气很好看吗？快点送了珍儿媳妇出去！”

惜春忽然捂着脸哭起来：“你们一直嫌弃我，我死了你们便是心静了。我不会连累你们，你们也别惺惺作态了，只当着我死了吧！”

说着惜春拉着玉芬的手，抽抽搭搭的说了半天，玉芬才明白过来，贾珍要给惜春说人家，但是惜春根本不想嫁人：“……他们不过是想拿着我笼络人心罢了，我一个清静人为什么要搅合进他们的事情里。我就是出家做姑子，就是一条绳子吊死了，也不嫁人！”

玉芬拍拍惜春的后背，安抚着她：“你放心，老太太断然不会看着你哥嫂子胡闹的。男家的品行名声，我们一定问清楚了。”

“就是再好的人家我也不嫁！我想清楚了，与其被他们当成货物，我不如自己过自在些。这些天，我断了荤，其实出家的心思我早就有了。以前担心折老太太伤心，姐妹们为我担心。但是这次经历了三姐姐的事情，我是看明白了。我委屈换不来好结果，不如放手一搏。我今天和太太说明白吧，要是遂我心愿，我一辈子念佛，求老太太长命百岁，求咱们家平安。若是老太太也逼着我，我就只有一死了！”惜春眼神坚定，态度坚决。

玉芬无话可说了，她只能叫了惜春身边的丫头们，叫她们好好服侍，把屋子里面尖锐的东西都收起来，叫人日夜不错眼的盯着惜春。

安抚好了惜春，玉芬到了贾母那边，尤氏已经回去了，贾母一脸无奈的说：“我当初是可怜四丫头生下来没了娘，因此抱过来养着。谁知却成了这个样子。你叫玉儿好好地劝劝四丫头。婚姻大事不容她胡闹！”

玉芬心里思忖，尤氏的态度很是可疑，只怕这门婚事没这么简单。老太太是不准备插手了都，若是自己不管，四丫头不知道是什么下场。救人一命，也是积德行善的事情。玉芬笑着说：“大概是小姑娘闹脾气呢，不如我接了四丫头到我那边去，叫玉儿好好劝劝她。老太太看呢？”

贾母听了玉芬的话，顿时就同意了。看着贾母如释重负的表情，玉芬知道，惜春算是和贾母这边没关系了。老太太当年把四丫头接过来抚养，对她也有养育之恩，只是到了关键时刻，贾母就不肯为她操心了。

真不知道老太太是真心疼女孩子们呢，还是只想孙女们陪伴在身边，给自己解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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