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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那位”的时候,手指往北边点了点。两人对视一眼,都沉默下来,
大陈朝当今的皇帝同颜织造一样,喜好方术炼丹,已经几十年没上过朝。为何冯家的势力大成这样,单纯是因为冯坚是为数极少的,面圣面得多些,圣眷较浓的外臣。
不过,时苒走的那段时日,听说祖父入阁之后,因为写得一手好青词,被皇帝日渐倚重,有渐渐胜过冯坚的迹象。
江南丝织业的税收有很大一部分会拨给内库,换句话说,颜织造被派到江南来,完全是为了看住皇帝的钱袋子。这样的职位,在内宫中没有相当的能量,是做不到的。
不知道颜织造成天把自己关在后院不见人,是“上有所好,下必效焉”,还是他自己是真的也相信这一套。
“大娘子,我哥来了。”外头小丁的叫声将两位女子的思绪拉了回来。
随后是大丁的声音:“大娘子,二弟,你们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苏晴娘精神一振,钻出马车:“大丁,你提着鸟跟我来!”
时苒连忙也下了马车跟上去。
苏晴娘已理好衣冠,折回了巷子,见她望着自己,小声道:“我们做生意的,有时上门求人办事,不一定会一次办好。我爹便教了我这一招,这叫,兵不厌诈。”
几人再去颜家门前,汪公公果然已经不见了。那门子得了汪公公的令,自然百般不肯放她们进去。
苏晴娘求恳道:“这位大哥,这八哥是我们好不容易寻来孝敬颜织造的。说是顶顶有名的花领子,又伶俐又活泼,在京里可受人喜欢了。连苏大伴都养了几只呢。”说着,一张银票悄悄塞过去。
门子在太监府邸里干活,自然知道苏晴娘说的苏大伴是当今皇帝最信任的秉笔太监苏运山,也是颜织造的上司。
听见他的名号,门子摸着手里那张银票,很快松动了态度:“那行,你们在这等着,我给你们问一声。先说好了啊,我只问一声,若是我们织造不见你们,可别怪我没给你们传到话。”
“不怪不怪,”苏晴娘笑着把人送走,小声呸了一声:“比知府衙门都难进,什么人哪。”
好在这门子拿了银子还是办事的,小半刻之后,他领着人回来了:“这是我们织造的侄子颜大爷,你们跟他走吧。”
时苒望着门子口中的“颜大爷”,只见他穿着身浅褐短衫,下边一条黑色犊鼻裤,最下边是一双半旧的黑色千层底布鞋,打扮得跟杭州城外运河边讨生活的力夫似的,心中不由纳罕:颜织造在杭州城最赚钱的地方当太上皇,怎么他这个侄子看上去这样寒酸?穿得连汪公公那个干儿子都不如?
苏晴娘多精明的人,她笑眯眯地跟着颜大爷往里走,一路上不动声色,还没到颜织造住的内院,便将他的底细套得七七八八。
原来这位颜大哥是颜织造哥哥的儿子,已经几十年没联系。后头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听说颜织造来了杭州,便带着一家老小投奔过来了。
但颜织造不知心里怎么想的,颜大哥来投奔他,他倒没把他撵出门不认,只是待他还不如寻常的仆役,更别说他身边那几个得宠的干儿子了。
那门子也鸡贼,知道时苒几个被汪公公拒之门外,不敢直接寻到颜织造身边人禀告,把颜大哥找了来顶雷。
时苒听见颜大哥跟苏晴娘说话,心想:像这样的老实人,跟一群人尖子待在一起,难怪吃这么多亏。
颜织造日子过得的确不错,这处院子足有三进大,里头亭台楼阁,怪石奇花样样不缺。三个人走了足一刻钟,最后在一个墙头爬满爬山虎的小院前停下,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年约二八,桃脸杏腮,作坤道打扮的小丫鬟:“大爷怎么是您来了?您还带的人?这些什么人哪?”
颜大哥说:“是来看我三叔的人。”
小丫鬟皱眉道:“大爷不知道吗?我们老爷不见外人的,让她们快走。”说着,啪地把门关上。
时苒&苏晴娘:“……”连个开门的小丫鬟都敢甩脸色,颜大哥的日子也太难过了些。
颜大哥有些尴尬地看了她们一眼,见她们并没有跟其他人一样,露出鄙视的神色,那个皮肤黄黄的小姑娘还体贴地跟他说:“我们叫大哥为难了吧?若是为难的话,我们改日再来也一样。”
颜大哥心头一热,愤怒中生出一股冲动:“你们不用改日再来。”说着,他扯起嗓子,就站在门口,“三叔,三叔”地吼了起来。
叫不到两声,刚才那个还趾高气昂的小丫鬟打开了门,神色有些惊慌,语气却仍高傲得很:“大爷您叫什么叫?!万一惊到我们老爷,误了老爷炼丹,是你担待得起的吗?”
颜大哥一腔火气顿时泄了下去,嗫嗫着还没说话,听见里头一个声音:“青雀你在门口,吵吵什么?老爷请大爷进来。”
青雀狠狠瞪颜大哥一眼,抢先转过身去。等时苒三人进门时,正好听见她在里头告状:“老爷,大爷也太不讲理了些。我跟他说,这两天时气重,您正需要静养,他偏偏不听,非得在门口大吼大叫,没惊着您吧?”
颜织造半靠在罗汉榻上,缓缓吐出一口烟,转向颜大哥:“她说的是不是?”
颜大哥脸色涨得通红,急得直吭哧,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青雀得意地看了他一眼。
时苒同苏晴娘对视一眼,齐齐向颜织造福了个身,时苒笑着道:“颜老公,说来冒昧的是我们。颜大哥也是听说,我姐妹给您带了只花领子,想讨您欢心,才急着把我姐妹带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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